周其倫：《蠻王寨》—“女人如山”的情懷寫照

重慶作家羅涌，最近用一部鮮活靈動地描摹脫貧攻堅成果同鄉(xiāng)村振興有效銜接的長篇小說《蠻王寨》，再度引起了廣大讀者的熱切關注。這是他繼長篇小說《連山沖》后，在傾情演繹廣闊的鄉(xiāng)村生活，生動地展示土家兒女的火熱情懷，依靠勤勞的雙手改變自己命運的又一次精彩亮相。

我們從《蠻王寨》的娓娓道來中，領略到了羅涌多年基層生活的內心獨白，尤其是深切地感悟到他在近幾年里擔任駐村干部的生活實踐與責任擔當。他與當地的村民朝夕相處榮辱與共，將文學的視角真誠地放置在如火如荼的鄉(xiāng)村振興現場，在山鄉(xiāng)巨變的宏大壯闊中尋找到文學創(chuàng)作的富礦。一部史詩般的《蠻王寨》，書寫出數代鄉(xiāng)民不屈不撓勤勞，為改變河山面貌壯舉的可歌可泣。作者的這種立足于對豐厚素材的把控拿捏和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的精益求精姿態(tài)，也為新時代同類小說的建構，提供了一個值得借鑒的樣板。

由西南大學出版社出版的《蠻王寨》，首次將“都說女人如水，可水鎮(zhèn)的女人是山”這樣的命意貫穿始終。作品把位于武陵山區(qū)古老川鄂大道上的一個小村落“蠻王寨”，作為情節(jié)的支撐點，并以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的楊家祖孫為核心人物，串聯起楊家、羅家、向家等幾個家族的延綿，巧妙地將這些年自上而下的脫貧攻堅和鄉(xiāng)村振興宏大行動搭建在一起，為宏闊敘事語境下的底層人物命運悲歡，找到了一個很給力的交接點。特別可貴的是，作品里塑造的楊家祖孫兩代女性，更是從女人的柔情似水和堅韌執(zhí)著中考絞著一代代“蠻王寨”鄉(xiāng)民，對改變家鄉(xiāng)偏僻落后面貌、早日實現致富愿景的那種氣吞山河的壯舉。

蠻王寨雖然只是武陵山區(qū)的一個小小自然村落，但自古以來它的位置卻相當獨特，是川鄂古道上的一個重要的交匯點。它腳下是流淌不息的龍河，不遠處便是依山傍水的水鎮(zhèn)，加上解放后大興水利工程時留下的三多湖，雖然這里已經消除了極端貧困狀態(tài)，而由于它局限于地理位置的偏僻和山路的崎嶇難行，在大時代的演進中漸漸地變得落幕，加上這些年耐不住寂寥的村里人大都跑出大山，致使大片的土地荒蕪，曾經過往客商絡繹不絕的“蠻王寨”穿心店客棧變得日益蕭條，人口空心化現象較為嚴重。這樣的境況在武陵山區(qū)的崇山峻嶺里極具代表性，也是炙烤著當地鄉(xiāng)村振興的難點痛點。

我特別感懷的是，羅涌在創(chuàng)作中沒有過多地講述地理環(huán)境的劣勢，而是高屋建瓴地從人文色彩和地方特產的推出方面大做文章。在《蠻王寨》中，他濃墨重彩地以當地極富盛名的“三多橋”“三多面”“三多湖”等風情萬種的地域元素為抓手，用這里人與人之間亙古長存的情感紐帶架構故事，在這些頗有地方人文特點的敘述語境中，不知不覺中把讀者帶入進他處心積慮設置的藝術場域，讓我們在藝術欣賞的同時感受到土家人別樣的親情鋪展。

蠻王寨的地理位置十分險峻雄奇。而這里有神秘的巴人崖棺，有漫山遍野絢麗多姿的李子林，有三晴兩雨后的奇幻彩虹，還有靜謐安閑的山鄉(xiāng)水鎮(zhèn)。駐村干部林子浩，是一位人類學博士，他擔任著村里的第一書記，圍繞著他逐一登場的，則是一個個色彩鮮明的女性形象。村支書杜鵑苦口婆心地的勸慰著村民勤勞致富，遠在沿海的深華市三多集團董事長楊心，在其奶奶楊素的影響下，毅然將集團轉型投資的目標放在了以蠻王寨為中心的三多湖周遭。這幾個女人的大氣恢弘出場，引領著當地的羅半山、鐵爐子眾多的鄉(xiāng)民為改變家鄉(xiāng)的面貌而貢獻著自己的聰明才智，也感染著林子浩這位人類學博士，使他在鄉(xiāng)村振興的親歷中淬煉成長。

三多集團原來的董事長、現今已九十五歲高齡的楊素，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xiāng)蠻王寨，勾起了她對自己身世的無限感懷，和對家族間陳年往事的回眸。她命運的悲歡離合勾勒，又牽引出一個個久遠的家族爭斗場景。小說在復線推進中款款書寫，民風民俗得到點滴呈現，特別是作者很經意地對哪碗“三多面”的繁復式介紹，還有在作品后半段對村支書杜鵑犧牲現場浩氣長存的刻畫，都為這部作品增添了許多的亮色。正是通過作者這樣游刃有余的旁逸斜出，才使得我們今天所讀到《蠻王寨》變得愈加地有滋有味，亦愈加地磅礴生動。

也許是天意，也許是巧合，我開始閱讀這部作品和撰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恰遇我下鄉(xiāng)插隊50周年的紀念日，讓我感觸良多。我和一幫當年一起下鄉(xiāng)的知青伙伴，正醞釀著回到曾經的鄉(xiāng)下，緬懷一下當年的過往。因此我對這部小說，就會有一種很特別親近感。當然，我們插隊落戶的地方或許與“蠻王寨”的生態(tài)條件不可同日而語，但那種鄉(xiāng)村底色呼之欲出的清切，和對鄉(xiāng)民們而今的生活的感觸，卻有著一脈相承的意義。因此，我對《蠻王寨》可能會比很多朋友多了一份移步換景后的慨嘆和體悟。

我很高興地看到作品很用情地對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深切地感受到新一代土家人在時代變革大趨勢下脫貧攻堅、鄉(xiāng)村振興的滿腔豪情�！缎U王寨》獨特地域文化特征描摹，當地濃郁風情的流連，都具象地謳歌了在他們歷史長河中前赴后繼的決絕，而以楊素、楊心、杜鵑為代表的女性們那種不畏艱險，立志踏平山河、改天換地的大無畏精神，也昭示出我們中華民族繼往開來無往不勝的一種宏闊情懷，假如我們從這個基點上去感受《蠻王寨》，其“女人是山”的命意，便越來越清晰和凝重。

（本文原載于《新華書目報》2024年5月2日第04版）